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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af Simons离开Calvin Klein,社交媒体压迫下的60后设计师

2021-11-25 11:09:54

Raf Simons又失业了。他离开了Calvin Klein,比合约期满提前了8个月。

Raf Simons离开Calvin Klein,社交媒体压迫下的60后设计师

三年以前他从Dior离职就引起过一片哗然。研究他为什么离开Dior,不如研究他的继任者做了什么——于是坐稳了职位。

Dior设计师的位置空缺一段时间后,迎来在Valentino干了很多年的女设计师Maria Grazia Chiuri。她将Valentino的风格大胆带进了Dior,往野性、街头、叛逆的方向走,同时大声宣扬女权。

外界褒贬不一,Dior的设计伤筋动骨,但赢得了当代少女心。不难看出,她的做法符合老板对Dior的规划,设计和营销步调一致地赢得了千禧一代,业绩好。

衣服卖得好,设计师才能坐得稳。

这也是为什么Raf Simons又这么突然地离开了Calvin Klein,设计叫好不叫座,品牌业绩不行。

他2016年加入Calvin Klein,折腾得很凶。改Logo,Calvin Klein全大写,调整字体和间距,往高级感走。评论说他的设计“带领品牌迈向了全新的审美高度”,屡获重磅大奖——不可谓不美。

但奇怪的是,Calvin Klein卖得不好,母公司PVH财报数据难看。Raf Simons的变革很花钱,创意和营销支出大增,直接吞掉了几个百分点的净利润。

“在新系列上的投资没收到相应的回报,我们感到失望。”PVH 董事长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。

人们也不会因此责怪PVH这个公司冷血,PVH是一个美国服装集团,旗下品牌大部分都比较平价,经常和Outlet打交道,利润本来就很薄。后台那么硬的Dior尚且斤斤计较短期利益,就不要指望PVH这样勤俭持家的公司为设计师的梦想烧钱了。

01

设计师因为品牌业绩不好而辞职,欧美时装圈的例子俯拾皆是。很多时候,在设计师个人身上,表现为一种创作梦想和商业现实的冲突。Raf Simons不是个案,他甚至不是冲突最为激烈的那个。

Hedi Slimane 比Raf Simons情商高不到哪里去,他在离开Saint Laurent之后,和老东家打起了讨薪官司,后者也颇为孩子气地把社交媒体上Hedi Slimane的信息一口气删精光。

Raf Simons离开Calvin Klein,社交媒体压迫下的60后设计师

Hedi Slimane有一段失意的空窗期。有传言说,他本人现身卡塔尔首都多哈。那是卡塔尔断交危机之前,这个国家因为在高级时装圈的大笔投资,被认为是理想的金主。

人们猜测Hedi Slimane终于找到听他指挥让、他做主的资本,结果他态度异常坚决地否认了这一点。

今天他在风口浪尖的Celine,做事仍然非常自我。他一喜欢改Logo,第二,无论为什么牌子服务,都设计得“很Hedi Slimane”,不论是最早的Dior Homme,还是Saint Laurent,或者今天的Celine。

粉丝们半开玩笑,Hedi啊,反正你设计的,都是那种给苍白瘦男孩穿的暗黑摇滚装,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创一个品牌呢?

呵呵,谈何容易,做一个品牌,会设计就行了吗?你们眼里还有没有那个心操稀碎的CEO了?

有人说,员工要有智慧“管理”老板,而设计师则需要懂得和资本方沟通。赢得属于自己的利益,让设计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展开——这一切,都是在品牌大卖、赚钱的前提下。

02

还有两个无业中的设计师,大家都很喜欢。一个是刚刚离开Celine的Phoebe Philo,还有一个就是休息了太久的小胖子Alber Elbaz。Phoebe为Céline带来了惊人的成功,却因为骨子里对互联网、社交媒体的抵触,无法配合老板对Celine的新规划。她的离开很平静。

小胖子的情况更简单,和老板王效兰私人关系破裂。两不相让的结果,就是Lanvin这个品牌跌跌不休,到复星接手的时候,价值只剩区区1亿欧元。

Raf Simons离开Calvin Klein,社交媒体压迫下的60后设计师

例子太多,真叫不胜枚举,连Chanel女士当年都和资本方争得不可开交,好在犹太兄弟最终说服了她。

一个品牌的成功,设计师和CEO都很关键。设计师出现在大秀的尾声,很容易被当成明星,因为才华、作品收获很多的爱,骂声也不少。而CEO没有太多抛头露面的场合,他要操心管理、营销,做很多艰难的决定。

然而,这两个角色本质都是打工仔,定期交作业,完成KPI。资本方、老板才握有最大的权力。老板不满意,设计师和CEO都要走人,要说走马灯,在很多品牌,CEO更换的频率一点也不逊于设计师。

资本方看起来为所欲为,其实也是业绩的奴隶。财务数据就是他们的紧箍咒,特别是那些上了市的公众公司,大事小事都会反映在股价波动上,每个季度都有财务报告。糟糕的数据不会被容忍太久,如果出现了巨大的滑坡,就必须有人离职谢罪。

这些威风的权势人物,很多时候如坐针毡。

03

于是,我们看到了设计师的求生欲。他们想尽办法要让自己的作品大卖,为此,他们也挖空了心思。在2018年尾的时刻,一个比较“主流”的做法就是:做网红。

资本方的思路很直接,如果我的设计师不是网红,那就赶走,找网红设计师过来。不信你看牵手Supreme,又挖来Virgil Abloh的Louis Vuitton,迎合的正是当下社交媒体上最火爆的街头潮牌风。Dior男装找来Kim Jones,连珠宝,也找了个潮牌珠宝创始人做总监。

还有当下大热门巴黎世家,设计师是通过Vetements证明自己的Demna Gvasalia。他太懂得操纵社交媒体——时不时扔出一个令人忍无可忍的丑陋作品,实现全球刷屏。

作品是网红,最好设计师本人也是网红。

不少年轻的80后设计师,懂得编织自己的社交账户,把粉丝搞得多多的。这方面最成功的当属Olivier Rousteing,他在Balmain干的不错,在Instagram上干得更好。

他的外表如此精致性感,在少男少女声音很大的社交媒体上,是吸粉利器。他交往卡戴珊家族,主动向流量靠近。他个人的Instagram账号有510万粉丝,靠这个,把品牌炒热,把自己的位置稳住。万一哪天在Balmain干得不爽,走人之后,这些粉丝都是他自己的,是吸引下一个东家的筹码。

另一个案例是王大仁,在他身上,我们看到了一个初代网红设计师内心的纠结。王大仁长得帅,以直男的身份出现,和每次谢幕都长发飘飘欢脱地跑一圈……这些都是他身上的梗。他出道时社交媒体还没这么大的能量,传统媒体把他捧红,将他推至巴黎世家、Alexander Wang两个品牌,一仆二主的辉煌巅峰。

以上可以看出,设计师在社交媒体的压力下,有主动做网红的趋势。似乎唯有这样,才能将自己的设计卖出去,保住自己的职位。

王大仁接下来的故事,反映出设计师这个群体内心的另一面。他终究放弃了巴黎世家的职位,专注于自己的品牌。“做自己梦想中的设计”,哪个设计师夜深人静时没惦记过这事儿?

今天,王大仁的个人品牌发展得不怎么样,又让我想起了Azzedine Alaïa。这位出生于1940年代的大师纵然才华横溢,无法软化自己的棱角,结果是寂寞地游走于高级定制圈之外。往更远处说,音乐神童莫扎特,本可以做一个高薪厚禄的宫廷乐师,却受不了王室贵族音乐品味的浅薄,非要在维也纳做自由音乐家,靠着偶尔写一些小乐谱卖钱,支撑自己的梦想。

对于选择创意工作的,那些天才们,梦想和金钱是永恒的难题。几个世纪前他们还有机会被王室、贵族包养,今天,这样的机会越来越少。我们知道的仅有的当今案例来自腕表品牌帕马强尼,品牌背后的资助人是瑞士山度士家族,因为在制药领域积累的惊人财富,给了家族赞助艺术、精湛工艺的财力。他们的好品味,让他们愿意长期支持一个艺术家。

04

回到时装圈,我们不禁要问,难道设计师只有一条路,顺应所谓潮流,个个做网红吗?

Raf Simons,Hedi Slimane,Phoebe Philo……这生于60后、70初的设计师们,念书、创作,形成个人风格的年代,和社交媒体没什么关系;而Olivier Rousteing,Demna Gvasalia,Virgil Abloh,王大仁都是80后,他们社交媒体玩得溜。

结果是我们看到那些前辈设计师们,在即将成为大师的50岁上下,面临失业的迷茫。

社交媒体传播成本极低——随时随地可以发微博或Instagram;门槛极低——只要这个人有一只可以上网的手机;越闲的人声量越大——年轻人、情绪冲动的人、工作不忙的人发了最多的帖……

种种因素造成了人性中最肤浅、最接近本能的一面被放大,评价一位歌手不是根据他的歌,而是长相(可以说这是人类的“动物性”吗?),一件衣服卖得好不好,“设计师红不红”是决定性因素。

结果就是“主流”的欣赏品味在变坏。

时装圈的商人不可能用真金白银去抵抗这种趋势,他们理性的选择是顺应、迎合。那么究竟怎样才能保住好设计、给优秀设计师以创作的空间的和自由呢?

也许“私人公司”会好一点,以Chanel为例,不需要每季度公布财报,可能会多一些长线创意的自由。

也许“大集团”里的顶级品牌可以稍有幸免。就像历峰集团的dunhill,Alaïa,LVMH集团的Berluti,大集团不需要每个品牌都出去赚钱,如果有个品牌有幸得到老板宠爱,可以稍稍有一些对品味、格调的坚持。

至于BFC,CFDA这样的行业协会,或许也能做到不“唯金钱论”,支持一些商业化前景还不明朗的设计师,不过主要是年轻人。

回到Raf Simons,Phoebe Philo和Alber Elbaz的故事,他们服务的品牌都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任,自然必须时时刻刻都在赚钱。而这几个目前无业的设计师,可能永远不会成为一个Instagram上面耍宝的网红。

我们也许可以寄希望于资本方对“长远利益”的贪婪。毕竟社交媒体的兴起也才十年左右的时间,已经有不少人感到了厌烦。人类用了这么多年摆脱了原始的动物性,怎能这么快就回到一个只看脸的世界?

如果资本方判断:对社交媒体的过度妥协,会导致长远的失败,或者提前感受到,公众对“从前慢”的渴望在滋长,他们可能会为那些孤傲的设计师的才华投资。用道德和责任来给商人施压是幼稚的,我们希望他们早点发现,不对社交媒体妥协,有一条路更赚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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卢曦采访手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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